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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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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遭有一霎的寂靜,片刻後萊娘猛地瞪大了眼睛:“我沒有!”

“你從這扇窗戶爬出去,爬上三樓直通暗道的那扇窗戶,”賀蘭渾氣定神閑,“外面風雪很大,你知道你的足跡很快就會被蓋住,不會留下痕跡,三樓的窗戶是從裏面用竹銷卡住的,只要用發簪順著縫隙插進去撥一下就能打開,你知道裏面沒人,粉兒本來應該在那兒候著童淩波下場的,但你借口傷了腿,向童淩波要了粉兒來照顧你。”

“郎君,你怎麽能這麽誣賴我!”萊娘哭起來,“我腿傷成這樣根本動不了,怎麽可能爬窗戶?”

“你腿的確有傷,不過,是在你從暗道裏下來之後,”賀蘭渾輕笑一聲,“萊娘,這個局最大的機關,就在這裏。”

揚聲叫過仵作:“張才,驗驗她腿上,是不是有兩重傷痕!”

張才是刑部最擅長檢驗外傷的仵作,如果他猜得沒錯,萊娘腿上應該會留下兩次劃割的痕跡,第一次是劃出較輕的皮肉傷,不傷損骨頭,依舊行動自如,這麽做的目的,一是謊稱自己重傷騙童淩波上竿,好讓她“失足摔死”;二來自己傷成那樣,自然不可能再去殺人,也就因此洗脫了嫌疑。

童淩波被她騙過,果然自己上竿,萊娘趁機爬窗進入暗道下手,在童淩波死後再趁亂翻窗回房,然後第二次下手,做出嚴重外傷並弄傷踝骨,如此,仵作檢查時就不會露出破綻。

萊娘的哭叫辯解聲中,張才很快驗完:“郎君,傷口的皮肉有兩次受創的痕跡,一次深些,一次淺些!”

賀蘭渾點頭:“萊娘,你還有什麽話說?”

“我沒有!”萊娘哭得擡不起頭,嘶啞著聲音,“我摔壞腿是四五個人親眼看著的,我不可能爬窗!”

“三樓窗戶上有你爬窗時留下的血跡,萊娘,信不信血跡也可以比對?”賀蘭渾看著她。

萊娘臉色一白,半晌:“隨你比,反正不是我!”

“昨夜我檢查時,發現這個上頭有血,”賀蘭渾走到床帳背後,拿起一根棒槌,“你說是不小心碰到蹭上的,但其實,是你用這個砸踝骨時留下的,對不對?”

“不是,”萊娘立刻否認,“是我腿上的血不小心蹭上了!”

“蹭上的血和重擊留下的血,痕跡並不一樣,”賀蘭渾搖搖頭,“張才,去驗!”

萊娘臉色又是一白,見他看向地面:“來人,再細細搜一遍,看有沒有什麽釘子之類的銳器,第二次做傷口時,多半還會用到。”

目光落在她的發簪上:“也有可能是用這個劃的,也拿去驗驗!”

差役上前拽下發簪,賀蘭渾盯著萊娘:“到了這個地步,還不招嗎?”

“沒什麽可招的,沒做就是沒做!”萊娘死死掐著手心,“真是可笑,先不說我傷成這樣沒法爬窗,就說在那個暗道裏,我要如何隔著那麽遠的距離殺死阿母?”

“因為你那時候不是去殺人,而是,去取兇器,”賀蘭渾輕笑一聲,“就是從你身上找到的那根頗梨針。”

他那時候看到的微光,就是萊娘躲在暗道裏取針。

萊娘一張臉霎時失去了最後的血色:“我沒有!我連紮針的機會都沒有,怎麽可能去取針?”

啪,賀蘭渾拿過假髻:“你有,先前你幫童淩波戴假髻的時候,趁機把那根頗梨針紮了進去。”

哈哈,萊娘笑起來:“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?如果我那時就把針紮進了阿母頭頂,阿母為什麽當時沒死?”

頭頂?賀蘭渾垂目看她:“頭頂?”

桃花眼裏幽光一閃:“萊娘,如果你不是兇手,怎麽知道針是從頭頂刺進去的?除了驗屍的幾個,沒有任何人知道。”

萊娘張口結舌:“我,我……”

她定定神:“我是猜的,你都說了針是戴假髻時紮進去的,不是頭頂是哪裏?”

“猜的?”賀蘭渾輕笑一聲,“猜得這麽準,我是不是該請你去刑部斷案?”

“不必!”萊娘咬著嘴唇,“反正我沒做,戴假髻的時候那多人都在,如果我紮了針進去,怎麽可能沒人看見?阿母梳完頭分明好端端的,還在竿上跳了那麽久,如果是我紮的針,她當時怎麽沒死?”

“因為,殺人的不是頗梨針,而是裏面的東西。”桃花眼輕輕一擡,意態風流,“黑氣,焦糊味,消失的血,萊娘,還要我繼續往下說嗎?”

啊!萊娘低呼一聲,似是站不住一般,連忙抓住邊上的床架才能穩住,緊跟著張才叫起來:“郎中,棒槌上是擊打留下的血跡,簪子上也有血!”

“萊娘,”賀蘭渾上前一步,“你以為你用了妖物就能不露痕跡,可你別忘了,有紀觀主在,什麽妖鬼她查不出來?”

對,那個女道士,她那樣厲害,她什麽都知道!萊娘死死抓著床架喘息著,手指關節攥得發了白,許久:“不錯,童淩波是我殺的!”

撕去偽裝,心中一陣痛快,萊娘狠狠咬著牙:“她該死!都是她害死了蓬娘!”

蓬娘?賀蘭渾有些意外:“你是為了蓬娘?”

“不錯,我是為了蓬娘!”萊娘紅著眼睛,“我跟蓬娘是十六年前一道被童淩波買進來的,這些年我倆同吃同睡,一起練舞,一起挨打罵,這世上只有蓬娘是我的親人,我倆相依為命,直到去年春天……”

去年春天,蓬娘要了一間單獨的屋子,不再跟她同住,蓬娘說是練舞太忙,每天都要早起晚睡容易吵到她,她雖然難過,但也沒說什麽,誰知接下來,蓬娘再不像過去那樣歡喜,偶爾一起說話,也總是悶悶不樂。

“我問過她幾次,她都不肯說實話,直到她死前沒多久我才問出來,原來她想嫁人。”

嫁誰?賀蘭渾心中一動:“童宣?”

“不是!”萊娘怔了一下,連忙否定,“我不知道是誰。”

賀蘭渾盯著她明顯慌張的神色,直覺告訴他,不對勁,萊娘在說謊,她知道那個人是誰,不動聲色追問道:“後來呢?”

“後來阿蘇兒偷聽到我倆說話,跑去告訴了童淩波,阿蘇兒那個紅眼病,從來都見不得我倆好!”萊娘咬牙,“童淩波一直不許我們嫁人,她總說我們出身卑賤,嫁出去也是做妾,還不如趁年輕多掙點錢,將來買幾個小女孩子做阿母,自自在在過一輩子,呸!她自己情願幹這個勾當,她天天盤剝我們還不夠,她以為誰都像她一樣黑心爛肺,除了錢什麽都不放在眼裏!”

她竟如此恨童淩波?賀蘭渾有點意外,童淩波的話雖然市儈,但也沒大錯,舞姬是賤民,贖了身也只能做妾,倒真未必比童淩波過得自在:“那麽你除了錢,還把什麽放在眼裏?”

“知心知意的……”萊娘突然打住,話鋒一轉,“童淩波聽信了阿蘇兒,把蓬娘打了一頓,她追問蓬娘要嫁誰,蓬娘不肯說,她就說死都不會放蓬娘走,還說蓬娘身份卑賤,好人家的兒郎絕不會娶她,從那以後,她對蓬娘就壞得很,還縱著阿蘇兒那些人欺負蓬娘,蓬娘性子軟,每日過得苦不堪言,再後來,她就摔下來,死,死了……”

萊娘捂著臉哭起來,賀蘭渾皺眉:“蓬娘死於妖異,又不是童淩波害的。”

“不,是童淩波,就是她,她逼死了蓬娘!”萊娘激動起來,“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妖異,後來我才知道,是童淩波!”

賀蘭渾下意識地坐直了:“為什麽?”

“因為蓬娘死後,我在她身上找到了那根針,還有針裏的秘密。”萊娘張著眼睛,神情恍惚,“那裏面有東西,殺人於無形的東西,蓬娘肯定是想殺了童淩波,但她心腸太好太軟,她下不了手,她日夜煎熬,最後只能殺了自己。”

針裏的秘密,黑氣。可那黑氣神出鬼沒,蓬娘從何處得來?萊娘又如何能控制它,隨心所欲用來殺人?賀蘭渾按下心中疑惑:“你為什麽覺得那東西是她用來殺童淩波的?”

“因為她死的那晚,上竿之前曾問我,如果殺人能救人,要不要殺?”萊娘捂著臉哭了起來,“她不可能摔下來的,她從六歲開始練舞,她絕不會摔下來的,她是自己尋死……”

殺人能救人,殺了童淩波,救她自己嗎?可僅僅是受了排擠而已,何至於你死我活?賀蘭渾揀了條帕子遞過去:“擦擦吧,現在,說說你是怎麽殺死童淩波的。”

萊娘接過來抹了把眼淚:“就像你說的那樣,我先在樓梯上假摔一次,弄出傷痕騙過童淩波,然後趁給她戴假髻的時候把針紮進去,估摸著那東西應該差不多到時間了,就支開粉兒,從窗戶爬上暗道,取走針。”

那東西到時間了,那東西竟能控制時間?賀蘭渾不覺向前傾著身體:“怎麽取?”

“用我的血抹在手上,它聞到……”萊娘突然擡頭,“不對!你說那道士什麽都知道,她怎麽會不知道怎麽取針?”

賀蘭渾看著她,一言不發,片刻後,萊娘暴怒起來:“你詐我?賀蘭渾,那道士根本就不知道,你詐我!”

賀蘭渾咧嘴一笑:“兵不厭詐。”

房門突然打開,賀蘭渾擡眼,看見紀長清微蹙的娥眉,邊上來德壽提著燈籠:“皇後命觀主和郎中即刻入宮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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